第四十三章 水滴石穿-《王莽撵刘秀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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残阳余辉刚一散尽,县尉便纠集了诸乡游缴及所属乡勇,事先藏匿在庙西出口的谷粱地里。刘钦也领了那帮县寺兵勇倾巢而出,走小路伏于南北通衢的芦苇荡内。只待茅酱们进入布袋,气口一扎,就只等瓮中捉鳖了。
天上银勾稳稳吊挂在了天涯阁头,宛若一盏夜幕的灯塔,将四海八荒映照得如同白昼。有溢彩的流云穿梭其间,行色匆匆,似要掩盖住这地表萌动的四伏杀机。
泥沼里的蚊蝇也多如牛毛,如影随形地盘旋在这班兵勇头顶之上,大快朵颐地享受着天赐的盛餐。刘钦及兵勇们都经受不住蚊叮虫咬,一边咒骂这帮“舅孙”,一边挥起巴掌“噗嚓噗嚓”地自掴耳光。这响动与周边的蛙鸣弹奏一处,倒也别有一番韵味。
俟月过中天仍毫无音讯,便有主簿蛰起询问:“莫非这茅酱摆咱一道,咱拾根鸡毛当了令箭?”刘钦也是哈欠连天道:“权且等到鸡叫两遍,若那茅酱还是未来,回头便杀它两头彘猪,给三百兄弟过个肥年。”
在这断戟残殼的古村落里,月儿忽而泛起了风圈,随之黑风陡暗狂风骤起,飞沙走石蔽月遮天,耳畔响起了一阵阵风魔吹奏的森森鬼鸣……
樊娴都寻夫不见便趋步探行,忽而前脚踢到了肉球,俯身细看竟是——人首!樊娴都吓得倒出了凉气,惨唳一声,别枝惊鹊便呼拉拉飞走了一片。樊夫人又担心是夫君人头,便又战战兢兢上得前去,然血肉模糊辨析不清,那双鱼眼倒是泛出来一丝幽幽的蓝光来……
有响箭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白弧,撕裂这蔽空的漫天烽烟与遍地的血腥,也撕裂了匈奴骑兵野蛮的呼号。又有长箭呼啸着穿过耳边,射向迎箭而起的那杆汉家旗纛,射进了满身血镞的汉将胸膛。樊娴都一看喜极而泣,终于找到了当家人,见夫君倚身大纛奄奄一息,便一跃飞身扑了过去……
“阿母阿母!”樊娴都闻听小儿扑叫疾回首四探,方才从这无端的梦魇中微微醒来,惊恐之余,那浅凹的眼窝里早蓄满了泪水。听闻窗外鸡叫三遍,樊夫人不由心头一惊,迅疾穿衣,边穿边向下房的厢隔叫醒了苏水,又回头忍见刘黄、刘元这亲姊热妹酣睡梦中,遂泪光闪闪实难释怀。
苏水已于后闼的径道上套好了车骡。樊夫人上得车来见小儿紧跟,又亟怕惊动了几多兄姊,就拉其入怀插紧门栓。待埋下首来,殷殷泪水便洇蹭了刘秀一脸一身。只听苏水小吁一声,鞭头轻点,犟驴辎车便“匡咚匡咚”地逐渐淹没在那无尽的月夜中……
待樊夫人的骡马辎车赶到蛤蟆寨西口之时,老远便见北寨门前已噼啪燃起熊熊烈火,火焰冲天直舔夜空。先听得茅酱们面朝寨内齐齐喧唱:“道可道,非常道,俺乃舞阴茅老道;粟千升,谷千升,寨门洞开不杀生!”接着便是一通哄闹,寨内寨外对骂不绝。
耳边倏地又腾起南北衢街的擂鼓三通,震天动地,响彻夜空。寨子里的柴狗们再淡定不住,便连片“汪汪”狂吠起来。樊夫人辎车刚行两步,前头又猛然应起锣声。锣声一锵,火把骤亮,随之又见那火光如水般向寨口流动,不一会儿便有白光乱闪,喊杀震天。
骡子竖耳警觉且止步不前,任他苏水如何的扬鞭驱赶,犟骡只扭动着身躯“咻咻”地骂娘。樊夫人一见便疾下辎车,揽过刘秀便向里赶。苏水一见也慌了手脚,忙将缰绳挽系树上,抽出腰刀便撵了上去。
樊夫人抱着刘秀赶至寨谷之时,但见那游缴及众多乡勇正鱼贯拥入,且隐约可见寨门附近已杀成一片,“砰砰嚓嚓”刀枪乱砍。樊夫人迅疾上前拨开人群,神情慌乱地诘问众人:“县尉何在,县尉何在?”有乡勇一见这美妇乱窜,一边退后托颚欣赏,一边眼谗嫉恨地小声咒骂:“这娘子寻死都糟蹋了,莫非想应压寨妇人哩!”
樊夫人一见茅酱们皆手操农具,并非那官寺口中的强盗恶徒,便不知从哪里借来的胆子,遂挺身而出厉声道:“莫要打了,都给我停下,且听民妇进上一言!”男人堆里拱出个娇娘,且莺声震天,这是何等的惊诧哦!此言一出,众皆住手,目光都聚拢在了夫人身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