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二章 棋布星陈-《王莽撵刘秀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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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皇后闻听敬武公主言多犀利,也悉知二人沆瀣一气,蛇鼠一窝,如此下去也不是事理,便有心嗔怪道:“良言一句三冬暖,恶语伤人六月寒。如今横遭燃眉之急,亟无良策可表,太姑姑就莫再喋喋不休,口出不逊了。这椒风愈日嗷嗷待产,如剜我心,一但呱呱落地生根,母凭子贵,你我皆无后悔可寻。”
赵太后闻言嘴巴一撇,便挥起水袖拂去左右,遂跟风讥笑道:“如今宫人尽皆遣去,姑姑大可出奇划策。切勿再张口含毒,赢在嘴上,逞一时口舌之快,却再无一语立足。”敬武听罢稍嫌尴尬,忙讪笑道:“我就一糜烂之人,平素好逞口舌之能,过过嘴瘾而已。宫闱心计还是罢了,不善权奸,权凭中宫运谋铺排罢。”
傅皇后悉知敬武公主对勺药射覆、弄情投壶之类乐此不疲,心里倒出不得甚么馊的主意,紧要关头也只能当杆枪使。思忖至此,便把这救命的稻草望向太后,且陪着小心嗫嚅道:“依母后之意,这厌胜--之术可否用得?”
赵太后听后“噗哧”一笑道:“说厌胜害人,我自是不信。还记得鸿嘉三年,有人传许皇后姊姊巫蛊害人,我便加以许皇后及班婕妤蛊咒孕妃之大罪,亟告于天家及东朝案上。有廷尉进宫抄出象牙刻男女一对,赤身裸体,还有七根绣花银针。经私臣细审,乃是蛊咒前夫携女私奔,便令人酷打成招定成铁案。你道那许皇后能有多冤,只本宫与其心知肚明。”
言于此,皇后及敬武见赵太后面上竟现诡谲一笑,眼尾寒光粼粼闪闪,心中不由“扑棱棱”打了个冷战,二人皆沉默好久未敢吱声。俗语曰:做贼三年,不打自招。赵太后如此这般现身说法,倒是彻底把厌胜之术博了个一无是处,体无完肤。后见二人惊魂未定,便桀然一笑道:“这宫闱权谋便是如此,想于这琼宇贝阙间生存下去,非是尔死,便是我亡,容不得半点的仁慈、天真。皇后暂且斟酌一二,谋定而后动,一脚蹬空,断无退路。”
傅皇后轻扶青玉阑干,一步步上得璇霄丹阙,但见廊外云蒸霞蔚,铄石流金,忽儿觉得头昏脑涨,一个踉跄,险些栽倒。赵太后见状疾上前扶稳。傅皇后慵懒地侧过目来,有气无力地哑声问道:“嬢嬢,可还有甚么好的法子?”赵太后听后忙凑上前去,呫嗫耳语道:“法子倒有,休言妥切。上林苑建章宫灵囿之内盛产沐猴,到时便交由医侍、稳婆便宜行事。现下唯皇后点头默许,自有那宫人悉心操办。”
傅皇后听后咬了下绛唇,轻轻颔首道:“就听嬢嬢的。”说罢廊外陡然一暗,一声霹雳震天价响。但见漫天的电鞭撕扯着乌云,整个苍穹便若渲墨晕染般自北向南,黑涯涯、沉甸甸直坠下来……
万物方盛,阴雨入梅。自古但逢端午节便难遇上几个好天气,是年更甚,索性一开篇便扯起了瓢泼大雨,只需几日,整个京城便陷入到一片汪洋大海之中。无论闾里还是街市,你观那乌云天上飞,人在水中游,一腿子下去,瓦凉瓦凉的,也算是上天馈赠的一份夏日惬意。
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成千上万只绿皮蛤蟆,“哥哇哥哇”一个劲儿聒噪。若是放民间倒还罢了,一个个却于西宫宣室殿周遭欢呼雀跃,这可犯了省庐的忌,宫人们若螳螂捕蝉般将蛤蟆塞进布袋,又忙不迭倒进沧池里去。如此繁冗地复来复回,倒是看乐了殿前丹墀之上那一众公卿。
因连日圣躬不康,病体日重,皇帝刘欣只得以步辇周旋内宫。无论是四野巡狩或金銮听政,还是谒东宫朔望朝请,诸事减免皆过半。多日不朝,便积虑召集三公及四方金紫将军入得宣室,诹议朝政。
今日骤雨初霁,宫阙焕新。大司马董贤见天家于九枝连灯前忧心忡忡,一筹莫展,便倡议诣殿前丹墀之上,笑谈江山事,喜拥春夏风。刘欣见宫人一个个弯腰逐蛙的狼狈样子,眉头方舒展了那么一下,便又拧眉问道:“入梅季雨水充盈,洪水泛滥,循故事当有涝灾多发,汛情频传。今见诸卿三缄其口,是何道理?”
丞相孔光眼见躲避不过,忙惊悚上前揖礼奏道:“丞相臣光回禀皇帝陛下:今晨有掾吏得报,全国十三州洪涝之祸泛七十四处,尤以兖、豫、荆州三地水雨淫过,多伤农功。粪土臣愚,已令各州寺署开仓放赈,张棚济人。若有诏旨各布,万乞陛下发踪明示。”
皇帝刘欣懒看了丞相一眼,方哀哀哑声道:“朕并非仙君,也属常人,诚自知承祚不永,自命不暇,焉有圣断?”丞相孔光闻听天家呜咽之语,悲从心来,疾“扑嗵”跪倒哭拜道:“陛下痛言,犹如钝刀生剜臣心。愚臣不才,伏惟陛下好生安养,前殿政事,有臣等三人及四方金紫将军诚心合议,定然无虞。孔武有言:能用众力,则无敌于天下;能用众智,则无畏于圣人矣。”众公侯将军见状也跪倒伏拜,一个个痛哭流涕,哀恸几绝。
中常侍王闳见天家躺卧吃力,便又将一靠枕垫于其后。刘欣侧目见是王闳,便噙泪悯叹道:“中常侍乃朕之肱骨,忠直臣子。朕早已看透,他日山崩,汝性情使然必受刀戮,趁我尚有一口真气,便许你外放东郡太守,远离京师。朕假日入陵,你便东郡赴任去吧!”刘欣言罢闭上双目,王闳却早已泣不成声。
“尚书何在?”待刘欣复睁双眸,惊见尚书令史缮于殿角疾身近前,正铺案研墨,便抬高望远,茫然叱命道:“下诏:策令祸水所伤县邑,及他郡国灾害什四以上,民赀不满十万,皆无出今年租赋。”诸卿听闻,忙又伏拜辇前,瓮声诵唱道:“皇恩浩荡!”
刘欣见尚书令草诏已毕,方嘱众卿起身近前,悲悯暗泣道:“朕践祚至今,哀哀六载,初始躬行俭约,省减诸用。目睹先皇之世权柄外移,是故临朝戡乱斧正,务揽主威。然而经国上奉东朝、敬武及北朝五宫太后,左右掣肘,悴累至斯。上谒五宫,下无一子,乃人生不幸大事。月末椒风临盆产子,若生男婴,尽皆辅之;若为女婴,当以董贤大司马为上。自古开天,朝无定例,良才善用,得大贤居位,有能者居之。”董贤闻听,遂曳袖拭泪,哽咽不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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